信陵君杀死了晋鄙，救下了邯郸，打败了秦国的军队，保全了赵国，赵孝成王亲自到郊外迎接他。唐雎对信陵君说：“我听人说，事情有不能让别人知道的，有不能不让别人知道的；有不能忘记的，有不能不忘记的。”信陵君说：“你所说的是什么意思呢？”唐雎回答说：“别人憎恨自己，自己不能不知道；而自己憎恨别人，就不能让人知道。别人对自己有恩德，自己不能忘记；自己对人家有恩德，就不可不忘记。现在您杀了晋鄙，救下邯郸，打败了秦军，保全了赵国，这对赵王来说是很大的恩德，现在赵王亲自到郊外迎接您，我们仓促拜见赵王，我希望您能忘掉曾经救下邯郸、保全赵国这件事情。”信陵君说：“我谨遵你的教诲。”

信陵君窃符救赵，这对信陵君来说是一件大功劳，而对赵国来说是一个大恩德，所以赵王亲自到郊外去迎接得胜而来的信陵君。大功大恩都发生了，但如何自处，却需要很高的智慧。老子说：“功成而弗居，是以不去。”在大的功劳面前，确实需要我们保持清醒的头脑，用正确的方式来处理。

唐雎在关键的时机给信陵君提了一个醒：“事有不可知者，有不可不知者；有不可忘者，有不可不忘者。”他希望信陵君能够忘掉自己为赵国所立下的汗马功劳，保持清醒的头脑，不要以为自己立下了功劳就可以怎么样了。信陵君虚心接受了他的良言相劝。

唐雎所说的话，也是我们在现实生活中所需要践行的。该知道的一定要知道，而不该知道的就不要想方设法去打听，否则就会对自己不利；而该忘记的就要忘记，该记住的也一定要记住，否则也会对自己产生不利的影响。这其中有个标准的问题，什么样的事情该怎么处理，这就需要我们靠智慧来加以分辨。

救了邯郸之围之后，信陵君知道自己盗取魏安釐王的兵符，假传君令击杀晋鄙，魏安釐王一定会非常恼怒，所以信陵君让将领们带着魏军返回了魏国，而信陵君和他的门客留在了赵国。赵孝成王感激信陵君窃符救赵的义举，把汤沐邑封赏给信陵君；魏安釐王也原谅了信陵君的罪过，仍然让信陵君享有信陵；而魏无忌一直留在赵国，十年没有回去。

秦王为使人谓安陵君②曰：“寡人欲以五百里之地易安陵，安陵君其许寡人。”安陵君曰：“大王加惠，以大易小，甚善。虽然，受地于先王，愿终守之，弗敢易。”秦王不说。安陵君因使唐雎使于秦。

秦王谓唐雎曰：“寡人以五百里之地易安陵，安陵君不听寡人，何也？且秦灭韩亡魏，而君以五十里之地存者，以君为长者，故不错意也。今吾以十倍之地请广于君，而君逆寡人者，轻寡人与？”唐雎对曰：“否，非若是也。安陵君受地于先王而守之，虽千里不敢易也，岂直五百里哉？”

为秦王：即秦始皇。②安陵君：魏国分封的小国的君主。安陵，在今河南省鄢陵县西北。

秦王派使者对安陵君说：“我想拿方圆五百里的土地来换安陵，安陵君一定要答应我。”安陵君说：“大王给我恩惠，用面积大的土地来换我面积小的土地，这非常好。即使如此，我从先王那里继承了这块土地，愿意始终守护着它，不敢拿来和大王交换。”秦王很不高兴。安陵君因此派唐雎出使秦国。

秦王对唐雎说：“我拿方圆五百里的土地来交换安陵，安陵君却不答应我，这是什么原因啊？而且秦国消灭了韩国和魏国，只有安陵君凭着方圆五十里的土地生存下来，那是因为我认为他是位忠厚的长者，所以没有在心里错看他。现在我拿出十倍的土地，希望和安陵君做个交换，但是他敢拒绝我，这不是看不起我吗？”唐雎说：“不，不是这样的。安陵君从先王手里继承了封地并保有它，即使是方圆一千里的土地也是不敢拿来交换的，何况只是五百里？”

秦王怫然怒，谓唐雎曰：“公亦尝闻天子之怒乎？”唐雎对曰：“臣未尝闻也。”秦王曰：“天子之怒，伏尸百万，流血千里。”唐雎曰：“大王尝闻布衣之怒乎？”秦王曰：“布衣之怒，亦免冠徒跣为，以头抢地尔。”唐雎曰：“此庸夫之怒也，非士之怒也。夫专诸之刺王僚也，彗星袭月；聂政之刺韩傀也，白虹贯日；要离之刺庆忌也，苍鹰击于殿上②。此三子者，皆布衣之士也，怀怒未发，休祲降于天，与臣而将四矣。若士必怒，伏尸二人，流血五步，天下缟素，今日是也。”挺剑而起。秦王色挠，长跪而谢之曰：“先生坐，何至于此！寡人谕矣。夫韩、魏灭亡，而安陵以五十里之地存者，徒以有先生也。”

为徒跣：赤脚。②专诸：春秋时吴国堂邑(今江苏六合西北)人。吴国公子光(即吴王阖闾)欲杀王僚自立，伍子胥把专诸推荐给公子光。公元前5者5年，公子光乘吴国内部空虚，与专诸密谋，以宴请吴王僚为名，藏匕首于鱼腹之中进献，当场刺杀吴王僚，专诸也被吴王僚的侍卫杀死。要离：吴王阖闾登上王位之后，吴王僚的儿子庆忌要为父亲报仇。阖闾用苦肉计将要离断臂，杀了他的家人。要离到卫国刺杀了庆忌，后不受阖闾的赏赐，自刎于堂上。

秦王勃然大怒，对唐雎说：“你曾经听说过天子的愤怒吗？”唐雎说：“我没有听说过。”秦王说：“天子发起怒来，就要杀人一百万，流血一千里。”唐雎说：“大王您曾经听说过平民的愤怒吗？”秦王说：“平民的愤怒，不过是摘下帽子，光着脚，拿脑袋撞地罢了。”唐雎说：“这是庸人的愤怒，并不是士人的愤怒。当初专诸刺杀王僚的时候，彗星撞向月亮；聂政刺杀韩傀的时候，白虹穿过太阳；要离刺杀庆忌的时候，苍鹰扑击到宫殿上。这三个人，都是平民中的士人，满腔的愤怒还没有发泄出来，天上就出现了征兆，加上我的，将是四个人了。所以士人一旦发起怒来，两具尸体就要倒下，血流淌在五步之内，天下人都穿上白色的孝衣，今天就是这样了。”说完，唐雎就拔出剑站了起来。秦王脸色大变，挺着身跪在那里，对唐雎道歉说：“先生请坐下说话，哪里至于这样呢？我明白了。韩、魏两国灭亡，但是安陵凭借着方圆五十里的土地安然无恙，只是因为有先生在。”